榴花梦 • 9
ooc预警
原创女主
民国二十年九月皓日凌晨 陈默群就在值班室收到了“闪急”电报，电告全国复兴社站点 巧日晚十时 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下令炸毁南满铁路 关东军台兵营的独立守备队大概一个小分队的兵力 攻占了沈阳北大营。张副司令长官滞于北平 军队奉命不加抵抗，只怕此时沈阳已经沦陷 辽阳也即将不保。更加令人发笑的是当日蒋正赴江西督师缴公，兼防粤桂。这些年东三省局势不断恶化 上面却不闻不问一切为领袖意志让路，事情糟糕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好一个攘外先安内，到头来两边都没能保全。兄弟阋墙竟至盗匪趁虚而入。
凌晨四五点报童们就已经取到了报纸，周卿霖去学校的路上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心里沉甸甸的。校园里更是炸了锅 大家七嘴八舌的骂当局不作为 更有甚者指名道姓的骂张副司令长官，也不管是否犯忌 总之这样的奇耻大辱 家园沦丧，军队却不作为撤出沈阳简直令人发指。
十九日上午六时 日军占领奉天
二十日占领长春
二十一日占领吉林省城 继而占领吉林全省
不到两月东北三省尽数沦于敌手，日军的这一次军事行动震惊中外 更在全国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反日热潮，学生罢课 商人罢市 工人罢工 声援东北同胞 指责国府不作为 以致失去祖宗土地 丧权辱国 贻害子孙。上海为中国之最大商埠，经济之重心地，反日运动一足以号召全国，朱怡贞见到大家也说起自家企业工厂已加入反日联合会 与日本经济绝交 尽力封锁日本在上海的贸易。学生罢课 学校也暂时停摆，学生会借机马上组织了反日游行 连同社会各界表达民族抗日救国的决心 敦促国府积极抗日。
这一晚陈默群忙在站里，周卿霖也没有回家，他们在学校附近一个同学家的铺子里，买了各色彩纸布匹，打算为不久后的游行做准备。学生会里上海站的暗桩也陆续听说了这件事，马上报了上去。
“报告副站长！这几天我们在本市各大学的暗桩都发回了消息 请求向您报告！”
“说。”
胡道义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被揉搓了几回的小纸条们 手忙脚乱的在手里展开，又弯腰捡起掉下的半张纸。陈默群都不用看就知道他又在耽误时间 自从胡道义当了行动组组长 办事效率是越来越差，要不是他是胡将军家隔了几辈的远亲 估计早就被人排挤走了。“你闭嘴，叫门口当班的进来 让他念！”
门口当班的还没来 电报组的组长先进来了“站长，上峰来函”
“念。”
“上峰电报：日驻华使馆公使向我外交部提出抗议照会，要求我们对于今日发生日侨民遭受之人身攻击事件进行解释和道歉……”
“放屁！”陈默群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失态 可笑之极！国家积弱 盗匪横行 竟然还要主人揖盗！“没事 你接着念。”
“令各市镇密切关注学生运动 此次天津 南京 上海 武汉 长沙总罢课 进行游行 示威演讲等不法活动必须采取严厉措施 制止之。公绯借机挑起民众情绪 鼓动各商会 学生联合会试图将以燎原之势 与政府进行拉锯，兹令各警察部门予以打击！切不可使之与北平学生运动合流 造成无法挽回之被动局面。站长，完了。”
陈默群此时正在思考那件事，上海已经开始总罢课 为什么卿霖每天都往学校跑呢？一天两天还可以说是去图书馆自习，天天去 而且不到深夜绝不回家，这俨然不是正常的学习状态，这封公函一来 好像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陈默群当时就感觉到一阵剧烈急促的头疼。
“胡道义！你手下的人到底吃了多少空饷？上峰的命令都下来了 我这个副站长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报告站长！卑职就是来汇报这件事的，卑职也是刚刚收到情报！”
“不要逐句念了，概括给我大意和重要信息。”
“是，经行动队情报人员查访得知，我市申江大学 沪东大学 震旦学院学生联合会方面均有示威游行的准备，其中以申江大学最为积极有序，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背后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势力鼓励。”‘这就对了。’陈默群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愤怒之余多了份淡定 喝了口茶水 慢慢开口“有没有申江大学学联活动的具体时间地点？”“有，今天晚上就有活动 在一个学生家里 应该是罢课只后才安排过去的，里面有我们的人。”胡道义总算办了一件聪明事。“好，今晚你带队 先都抓起来再说，有点眼色。”
晚上七点 天已经全然黑成了一块舞台幕布，十里洋场的精彩大戏 就要轮番上演。胡道义带人埋伏到安福里的巷口 等着巷子里那户人家一电灯他们就全员出动 堵住门口。
“怎么样？周围的出口都安排人围堵了吗？”
“队长 站长没给那么多人啊，光前门这些人还是我跟汽车队借来充数的呢，附近出口根本匀不开人。”
“什么？站长没给人？”胡道义有点糊涂，自己跟的这位站长向来是个疯子一样的人物，恨不得自己亲自到一线来卖命，这次上峰亲自下达的命令，正是露脸的时候 怎么连人都不肯给？他也没有多想 转过头来又盯着二层小楼的灯光 生怕错过。
朱怡贞带着周卿霖从旁边街上的大戏院走小路进了铺子的后门，已经有几个人等在里面。大家彼此点点头 也有几个没见过的人眼神在周卿霖身上打转，周卿霖被他们看得尴尬起来，幸而不多时学生会长就到了，大家悄无声息的上楼，根本不敢开电灯 点了两三盏煤油灯 就陆续忙碌起来。周卿霖和其他几个女生负责缝制横幅黑灯瞎火有点费眼睛，大越不到半个小时，有一个女生说眼干 要开灯再缝。此言一出 立即有人附和，不外乎是刚刚那几个人，不等大家反对 刚才的女生已经走过去拉下灯绳。整个房间亮堂起来，可这亮堂里大家都有些狐疑，往常也少有人提开灯 且不过说说就劝过去，今天竟不等大家开口 直接开了灯，这里难道有什么原因吗？大家正自思索着，一会儿听见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暗盗粮仓的硕鼠。
周卿霖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画面，冷峻的刑讯室，肃杀的办公大楼，以及十殿阎君似的陈默群的脸
“快跑！有人来了！”
周卿霖压低声音喊着 几个男生先反应过来，连外套也不穿 直接跳下窗户，外面蹲守的人员大部分都进了楼梯 这个时候从楼梯下楼还不如直接跳下去。朱怡贞拉着周卿霖的手 两个人一闭眼就往下跳，万幸 高度并不算太高 下面有一个书摊支着棚子 她们直跳到了棚子上滑落下去。‘嘎达‘一声 胳膊上一个重量把她拽住！周卿霖冷汗直流 回头看去，原来是朱怡贞崴了脚没办法躲避，眼看楼上的队员扑了个空都追了下来。再不走就要被一网打尽了。她扶着朱怡贞躲在暗巷里，大气不敢出 等待着有人发现她们俩 或者没有。
一只手再次拉住周卿霖，这次她再回头 却是徐立文“徐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都别问了 先跟我走。”徐立文抱起朱怡贞往里弄更深处走去。他们就这样穿行了好久，终于又听到了车水马龙的电车声 看到了闪亮晃眼的霓虹灯，三人心中都舒了一口气。周卿霖尽力安抚自己落荒而逃的恐惧 露出一个微笑“徐老师 你带朱怡贞先走吧，你回学校 和她顺路的。”
“那你？”“看样子应该已经没事了 我这就拦个黄包车回家。”徐立文木讷的答应 然后带着朱怡贞坐上了周卿霖帮忙拦的黄包车。
周卿霖回家的路上都在想刚才的那件事，全国各地闹学生闹得厉害 估计上面是要插手了，今天她在里弄里瞥见几个熟脸 第一次进复兴社她就记下了他们的面孔 想忘也忘不掉。可是这次的事情未免也太粗糙了，一点也不想是陈默群经过手的事。想到陈默群 周卿霖心里又烦躁起来 这次出了这样的事 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总之回家的时候周卿霖还是有点失魂落魄 脸色看起来很差 连声音都低沉下去。
“回来了？”陈默群等在客厅的沙发里，样子很闲适，他看了一眼领口的怀表，已经快要十点了。“又去图书馆了？”周卿霖努力提起精神应对他的每一个疑问“对。”“你们图书馆七点关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看了部电影。”“和朱怡贞一起？”“不然还能和谁？”周卿霖被他问的有点发毛，坐在沙发上看外面的天色“看的什么电影？”“玛丽 杜丝勒的《拯女记》，你知道玛丽杜丝勒是谁吗？”周卿霖回头问他，她被他的盘问勾起了一点恶趣味，这个人平时就知道泡舞厅 连电影也不看，说是怕电影院不安全 好像一次也没进去过。
陈默群笑笑 并不回答她“在哪里看的？”“南京大戏院 八点二十分开场 整部电影一小时零九分钟，电影票我已经扔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周卿霖不想被他看出破绽 回家之前特地去南京大戏院了解了电影场次 就是为了现在做准备。
陈默群看着她眼睛里透出狩猎成功的愉快，这令周卿霖感到不适，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弄巧成拙了吗？“会下围棋吗？”
周卿霖又被他安排了一局围棋 尽管她已经筋疲力尽 只想尽快洗个澡睡觉。周卿霖与他敷衍着下棋，不一会儿就掉在了他的陷阱里，他安排了一个假眼在那儿，周卿霖没看到 转眼就被吃了大龙，没到中盘 黑子就已经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
数子时陈默群的话里难得的多了点语重心长“下棋可不能贪啊，要知进退 明局势。面对奇技淫巧的诱惑 不能自己乱了阵脚，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是在诱敌深入 一举歼灭？”
陈默群轻飘飘的问句 砸出了周卿霖一身冷汗，只有先脱身。“我先回去睡了，明天不用出门，你呢？”她以退为进 想要知道他后面的安排。陈默群还在数子 头也不抬的回复她“我和你不一样， 没时间出去乱逛，多事之秋 我当然要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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